第8章



风雪如刀,割裂天地。

北岭矿场深陷于莽莽雪原之中,像一头被遗忘的枯骨巨兽,蜷伏在群山阴影之下。

拂尘一行人策马穿行于暴雪之间,马蹄深陷积雪,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断裂声,仿佛踏在冰封的尸骸之上。

许仲言骑在马上,脸色发青,嘴唇微颤,不是因寒冷,而是因不安。

“昭训妃娘娘,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被风雪撕碎,“陛下明令,只为验明生死。若人已亡,便即刻回禀,不得探查、不得久留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拂尘紧裹斗篷的身影,“这地方……邪气太重。”

拂尘没有回头,只将斗篷拉得更紧了些,遮住半张脸。

她的眼神藏在兜帽阴影下,静得如同古井无波。

她知道萧玄戈要什么——一纸死讯,一个足以向朝堂交代的“周伯已亡”的凭证。

只要她带回这个结果,这场由谶言引发的风波便可暂时平息。

可她也知道,周伯不会无缘无故传出“断骨病发”的讯息。

那不是求救,是召唤。

是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,为她点燃的一盏引路灯。

风雪渐歇时,他们终于抵达矿场边缘。

残破窑洞半塌在乱石堆中,门板早已腐朽,仅剩一根铁链悬在风口,随风轻响,如招魂铃。

拂尘下马,脚步未停,径直走入。

窑内昏暗潮湿,霉味混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。

草席上蜷着一人,四肢扭曲变形,双腿自膝以下已呈乌黑,皮肉溃烂,露出森然白骨。

正是周伯。

可拂尘一眼便看出——这不是断骨病发所致,而是人为摧折后弃之于此,任其冻毙。

更令她心口发紧的是,周伯双耳耳廓内侧有细微针孔,舌尖微紫,是长期服药的痕迹。

压魂散,专克阴脉感应者,能使人记忆混沌、灵识蒙蔽。

她缓缓走近,在草席前跪下。

周伯似有所感,眼皮颤动,竟缓缓睁开。

那双原本浑浊如泥的眼,此刻竟骤然清明,仿佛残魂回光,一眼便认出了她。

“拂尘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音节,像枯枝断裂。

拂尘握住他冰冷的手,不语,只点头。

周伯颤抖着,用尽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焦黑木牌。

木纹已碳化,边缘裂开,但中央刻着的半枚符纹却清晰可辨——镇魂契,半阴半阳,需双符合一,方能启地门。

拂尘心头一震。

她袖中那枚骨符,正是另半枚。

“孩子……”周伯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,“密道……不止一条……另一条……通向……宗庙地宫……”他猛地呛咳,一口黑血喷出,溅在木牌之上。

拂尘瞳孔骤缩。

宗庙地宫?

那是供奉列祖列宗灵位之所,更是王朝气运中枢。

若真有密道直通其下,那便意味着,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大虞血脉根基,篡改祭祀、污染香火、甚至……动皇陵龙脉。

“谁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周伯却已无力回应。他眼神涣散,头一偏,气息断绝。

拂尘仍跪着,未动,未哭。

她缓缓抬起手,为周伯合上双眼,指尖轻抚其眉心。

随即,她取出随身银针,银光一闪,刺入周伯心口,取一滴将凝之血,封入玉瓶。

又俯身,用小刀轻轻刮下他指甲缝中的黑灰,收入药囊。

这些都不是证据,而是真相的碎片。

她终于明白,周伯并非自然病亡,而是被长期喂食压魂散,以封锁他对密道的记忆。

而今,他们以为他已彻底失智,便将其弃于此地,任其自生自灭。

可周伯在药性最弱的临终一刻,强行唤醒神志,只为将这半枚符牌交予她。

风从破窑缝隙灌入,吹动拂尘的斗篷,猎猎作响。

她低头看着手中焦木牌与骨符,两半符纹在火光下微微相映,仿佛即将共鸣。

忽然,她察觉到什么,猛地抬头。

窑外,雪地上竟无一丝新脚印。

可她分明感到,有人来过,又悄然离去。

她不动声色,将木牌收起,起身整理周伯遗体,以守陵人之礼,为其覆上白布,低声诵经:“魂归其所,魄安其乡,天地有道,护尔长眠。”

语毕,她转身走出窑洞。

风雪又起,天地重归苍茫。

她牵马而立,目光投向远方宫城方向。

那座金瓦朱墙的牢笼,如今已不只是她的囚所,更是无数阴谋盘结的渊薮。

而是一把钥匙,和一条通往深渊的路。

就在此时,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雪中传来,几不可闻。

拂尘未回头,却感到一物轻轻落在她掌心——一方素帕,折叠整齐,触手微凉。

她缓缓展开。

帕上血字模糊,却如惊雷贯耳:

“勿信祭殿香。”风雪渐歇,归途漫长。

马蹄碾过冻土,发出沉闷的断裂声,如同命运的齿轮在暗处缓缓咬合。

拂尘坐在马背上,斗篷裹得严实,却挡不住那方素帕上血字渗入骨髓的寒意——“勿信祭殿香”。

柳青梧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在她身侧,一袭青衣几乎融进雪色,像一缕游移的魂影。

她未多言,只低声道:“周伯临终前,用尽最后一口气咬破指尖,在掌心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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