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七章 帝都歌 白玉怒

雨檐卷珠,层云遮蔓,雾霭昭昭,迢迢水雾。

室内药草之味萦绕于鼻间,细细闻来却觉得几分安心,想必是太医特意悉心调制的药香熏草,许是也为自己狠心给了婉荷堕胎药而做些补偿,阮宛珂不禁自嘲一笑,自己是这孩子的母后,尚且狠心送他走,寻常外人竟能善心至此么。

她躺在床榻之上,听着外殿不绝于耳的吵嚷声,起初很轻细,渐渐加重了些,白玉仍是怒不可遏,韩宝姬急促的辩驳着,许是发现再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,便一气之下掀起这内室的帘子,直直的冲了进来。

“玉姬,你说是本宫害了你的孩子,你可有证据?”

婉荷见韩宝姬气势汹汹,也吓住了,她慌忙横身在床榻边上,试图为阮宛珂挡住兴许下一刻便抬起要重重落下的手臂。

阮宛珂欠起身子,撑着,苍白的脸色仍是没有血气,言语之间却有了些力量,再不是昨晚白玉来时看见的昏昏欲睡有气无力的样子。

“韩宝姬自己做过的事,还要我拿什么证据?如今已然死无对证,就是韩宝姬昧着良心不承认,我的孩子也已冤死,我虽是齐国皇后,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亦是对你无可奈何。”

韩宝姬见阮宛珂如此,更是怒不可遏,她伸出手指颤抖的顶上那垂落于地上的纱蔓。

“你既是齐国皇后,若真是本宫所为,你怎会善罢甘休?定是让你齐国江山三军攻入天圣国找本宫索命,岂会如此默默无声?若非你心中有鬼,依你的性子,只在那一日风月阁看戏本宫便看出来了,你是断断不会放过本宫!”

阮宛珂死死咬住嘴唇,眼泪无声淌下,婉荷见状更是恐慌,却深深记住昨晚阮宛珂的叮嘱,便将这恐慌化成无助,扑通一声跪在白玉面前。

“王上,玉姬姑娘素爱息事宁人,奴婢侍奉主子这不到半月,本是萍水相逢,无须冒着生死之危替姑娘证明清白,只是眼见她如何处处忍让退避心有不忍,韩宝姬那日在风月阁同姑娘为难,姑娘说了几句,定是惹了宝姬不痛快,这才在送来的膳食里下了那让人神志不清的迷药,害的姑娘小产,这是齐王的孩子,宝姬娘娘您如此,岂非让齐国同天圣国不安么!”

婉荷说得也是动情,竟嘤嘤哭了起来,韩宝姬愣住,看着婉荷和阮宛珂,竟笑了起来。

“你们主仆二人联合起来害本宫,本宫就是有一千张嘴如今也是说不清楚了,既是说本宫害的玉姬小产,那么大可传唤太医来,问问可是那迷情的药引发堕胎!”

“啪!”

忽而一声冷冽之响在空中绽开,众人皆是一愣,韩宝姬捂着左脸定定的愣在原地,眼眶中的泪水积蓄片刻便倏地滚落下来。

”王上,你为了一个齐国的女人打我?你也信她小产是我做的么?我贵为宝姬,是天圣国的后宫之主,我何必冒这个风险,难道王上以为,我愿意让天圣国陷于齐国的围攻么?这对我有什么好处?“

阮宛珂楞了一下,她也不曾想到白玉会如此盛怒,这孩子是自己和璞贤的,于他本无半点关系,若为着私心,他反而应该幸灾乐祸,伤不了璞贤,伤了他的孩子亦是泄恨,怎会如此气急,阮宛珂沉默半响,很快便醒过神来,她挣扎着坐起,装成气若游丝一般,只为火上浇油。

”韩宝姬你亦是知道自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,后宫以你为尊,王上对你更是敬重容忍,你素来以李宝林为遮挡做尽伤天害理之事,这迷情药何止只对我用过,梅宝侍和杨宝妾都被你暗中毒害过,有侍女纷传的流言,若无凭证耳闻,又岂会空穴来风?“

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?王上信你陷害我,我无话可说,只是李宝林虽为我的姊妹表亲,亦是王上的妃嫔,岂会帮我做这事?“

”那就要问宝姬自己了。“

阮宛珂丝毫不肯退让,字字珠玑紧逼不放,白玉冷眉更见漠然,他目光如犀利之刺般直直逼向韩宝姬,许久才自喉咙中逼出一句。

”梅宝侍和杨宝妾被太医说身子不宜侍驾,可是你暗中操纵?“

韩宝姬一惊,再无那傲慢气势,只是抿唇颤抖着,也不否认,白玉狠狠扬手又是一掌劈下,顿时鲜红的红印再次覆上,只看得在场众人触目惊心。

”来人,将韩宝姬带下去,禁足宝姬宫,警惩李宝林知情不报助纣为虐,罚俸禄三个月,韩宝姬身边亲近侍女一律仗杀,后宫之事暂由梅宝侍打理,有她二人做榜样,朕看后宫还有谁敢私自用这违禁之物,使尽下三滥的阴谋之数!“

韩宝姬还未回过神来,便已被冲进来得令的侍卫左右架起带了出宫去,初秋冷风凉意袭人,许是那韩宝姬才一出去便回过神来,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座宫室,让人闻之心惊胆寒。

婉荷仍是跪在地上嘤嘤啜泣着,阮宛珂冲她使了一个眼色,她便心领神会的站起身,走过去俯下腰肢给她垫了个枕褥,又回过身冲白玉行了一礼。

”王上,姑娘身子虚寒,不知那迷情药是什么,可否对身子有大害,奴婢还要去请蔡太医来给姑娘瞧瞧,王上可否回避?“

白玉如鹰一般精明犀利的目光自婉荷的脸上划过,婉荷一惊,迅速低下头去,心内不安的翻滚着。

白玉面无表情,似是璞氏一族的男子都是如雕刻一般的面庞,更如雕刻一般的表情,阮宛珂看的习惯,可是心内矛盾又紧张,自然也不免抖了几下。

”你先下去,朕同玉姬待一会儿,至于太医,等朕走了你再请来。既已如此,何必在这一时片刻。“

白玉说罢背过身去,将那窗子的纱帘掀开捋到一侧,月光清幽醉人,投射进来温馨旖旎,婉荷迟疑着行了礼,在临出门的霎那还不忘回头看了阮宛珂一眼。

听见关门声,白玉缓缓回过头,他的目光仍是清寒,却多了隐隐的诧异。

“在朕心里,玉姬从不会如此。”

这话引得阮宛珂一愣,她张了张口,却没有说话。

“韩宝姬平日如何刁蛮放纵,朕不是没有耳闻,想必璞贤亦是,齐国后宫有什么皆是瞒不过他,在天圣国,朕也如此。”

“自然,帝王怎会在自己的脚下不安插几个亲信眼线呢,若我是帝王,也不会放心这千秋帝业,时刻掌握最新鲜的,才能安心在前朝理政。”

“你知道,朕想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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