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

寇生什么时候想通的，我不知道。

我只知道那日我从惠中绣庄回来，他简单收拾了下，与我辞行。

“我把自己卖给誉王府了。”

他变了，眼神平静，如一潭死水，漆黑不见底。

我结结巴巴道：“那，那我怎么办？”

他沉默了下：“你好好待在绣坊，以后，找个人家嫁了吧。”

我摇了摇头：“可是，我跟你有婚约……”

少年眸光一紧，嘴唇紧抿，身上有几分戾气：“你是不是蠢！事已至此还提什么婚约，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，你我永远不必再见。”

说罢，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，拎了个包袱离开了。

我知道，那包袱里仅有一套换洗的衣服。

他是和牙行的人一起去的幽州。

大虞朝皇帝昏庸，一心沉迷炼丹问道，不勤朝政，宦官弄权，早就激起民愤。

这几年皇帝身子已经被各种“丹药”掏空，子嗣又单薄，仅有的小太子才六岁，被太监调教的不成体统。

宦官外戚干政，导致各路皇室蕃王拥兵自重，趁早割据了地方势力。

誉王并不是最出众的蕃王，但他血统最正，是已故虞阳帝最小的儿子。

寇生把自己卖了。

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。

在他到了幽州一个月后，我就追了上去。

儋州，广陵人士，三月入的府，倒是有一个改名叫温润的内侍。

他从府里闻讯出来，穿着青衣，身姿挺拔，少年风华。

那双淡漠的眸子，看到我后，倏的升腾起一簇火苗，怒气冲冲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！谁叫你来的！”

我抱着包袱，怯生生的看着他：“我求周掌柜帮忙找了辆马车。”

“阿生哥哥，我只有你了，你在哪儿，秦素就在哪儿。”

他是知道我的固执和蠢笨的，从前在寇家犯了错，伯母罚我跪地三个时辰，我便一直跪着。

哪怕后来蒋妈妈拽着让我起来，我也会坚持说还没到时间。

伯母让我不许吃晚饭，蒋妈妈端来的饭菜放在桌上，第二天还是未动筷的。

为此寇伯母总是说：“没想到这小牛犊子还是头小犟牛，比阿生还要固执。”

寇生偶尔知晓，嗤笑一声：“又傻又蠢。”

我在寇家四年，我的犟他很清楚。

所以他沉默了，最终咬牙切齿道：“秦素，这是你自己选的路，不要后悔。”

然后他牵着我的手入了誉王府。

誉王府太大了，气派巍峨，飞檐千里，巧夺天工。

我也改了个名字，叫嫣然。

管事的孙嬷嬷常说：“小嫣然，把头低下来，不要用眼睛直视人，你能留在誉王府实属不易，若不是你哥哥求了吴公公，吴公公大发慈悲，我是不会要你的。”

我知道，她嫌我笨，不够机灵。

可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脑子的，我知道吴公公没有那么好心。

寇生，哦不，温润把攒了一个月的月例给了吴公公，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，低下了头，脸上堆满了笑。

他还承诺日后我们兄妹二人的月例，都会抽出一部分孝敬他。

吴公公是誉王身边最得脸的太监。

我进了誉王府，后院一隅，不见天日，也不见温润。

王府规矩森严，气氛紧张，我整日和一帮姐姐们埋头浣衣，半点不得偷闲。

我的头一低再低，因为姜嬷嬷和孙嬷嬷一样严厉，偷懒躲滑，寻衅滋事，会狠狠打板子。

她们不在的时候，姐姐们才敢放松片刻，闲聊抱怨几句。

话题五花八门。

老太妃身子又不好了，王爷重孝道，请人去京中寻了名医。

王妃出身世家，为人严谨，重规矩，但也有世家女的大度，但凡王爷喜欢的女人，都愿意接纳。

青楼出身的如夫人却非常善妒，身边的婢女多看王爷一眼，都要被她狠狠抽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