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但他当时早已娶妻生女,并且结识了寇伯伯。
爹爹性格爽快仗义,自己虽然不是读书的料,却与学问甚好的寇伯伯成了至交。于是定下了我与寇家哥哥的婚约。
五岁时我爹酒后失足掉进河里,前脚刚走,后脚肉铺的伙计卷了钱财跑路了。
阿娘自此一病不起,家底耗尽,撑了两年,撒手人寰。
我爹是家中独子,他在世时,我外祖娘舅家没少过来借钱讨便宜。
可是当我成了孤儿,舅母说:“天见怜的,咱们家徒四壁,多一张吃饭的嘴可怎么了得,这不是雪上加霜吗。”
后来她又说:“秦素,你爹在世时不是给你许了个好人家吗,听说那寇家的科考中了进士,如今在儋州当官,妗子想办法送你去享福,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妗子。”
我孝服都没来得及脱,就被塞到了寇家。
那时寇伯伯任职广陵散州同知,是个五品官。地方的五品官,是个不小的官职,广陵府除了知州贺大人,属他官职最大。
我初到寇家,才七岁,一身孝衣,头上簪着白花,畏畏缩缩。
人称 “寇老爷” 的寇伯伯,拉着我的手进了门。他说:“素素,不必拘谨,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。”
寇家人口简单,府里管事仆役加在一起总共十个人。
寇伯母一开始并不喜欢我,还有十一岁的寇生,一听说我是与他定下婚约的秦家女儿,气的一脚踢在了板凳上。
“谁要娶这个丑八怪!赶紧撵她滚!”
我幼时的确长得不好看,骨瘦如柴,面黄肌瘦,呆头呆脑。
寇生就不一样了,少年得意,英姿焕发,朝气蓬勃。
寇伯母也不喜欢我,埋怨寇伯伯当初不该意气用事定下婚约。但她是个很好的女人,出身文人清流之家,教养使她纵然心有埋怨,也没有说出太过分的话。
寇伯伯说:“你不是一直很羡慕赵知州家有女儿吗,只当素素是上天送来给夫人圆梦的吧。”
说罢,又摸摸我的头:“素素放心,伯母心肠最软了,你乖乖的,她一定喜欢你的。”
我住在了寇家,忐忑不安,处处谨慎讨好。后来寇伯母叹气:“罢了,秦素,你既来到我身边,也是缘分一场,我自会尽我所能好好教养你。”
“但有一点你要牢记,阿生性情乖张,执拗起来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无可奈何,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,将来婚事不成,我便做主为你挑个好人家,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,不可心生怨怼。”
因她这番话,我诚惶诚恐的点头,不敢对寇生生出半点想法。
自此,寇伯母教我识文写字、琴棋书画,也教我刺绣缝补。
有时是她亲自教,有时是她身边的蒋妈妈教。蒋妈妈说我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,老实的几近木讷和蠢笨。
每每这时,寇伯母总是皱眉,失望的摇头:“确实没见过这么蠢的,脑子半点不灵光。”
我的眼泪在打转,低着头闷闷的想,我家祖辈粗鄙,本来就不是读书的好料子。寇伯母想要将朽木雕琢成一块玉,何其难。
但木讷也有木讷的好处,蒋妈妈说我是个厚道的好孩子,心思简单,又敬重长辈。她说:“这孩子听人讲话的时候可认真,眼睛瞪的圆溜溜的,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结果一问三不知。”
说罢,哈哈大笑,寇伯母没忍住,也跟着笑出了声。后来她有时候叫我 “牛牛”,寇伯母说:“哎呀这可太难听了,不成,还是叫妞妞吧。”
寇家妞妞,是个蠢材,读书不济,针线活儿倒是学的有模有样。寇伯母感叹:“还好,总算有个拿得出门的手艺。”
她殊不知,这针线刺绣也是我一根筋学来的,我的手被扎的满是针孔,夜里挑灯,苦苦的练。
直绣、盘针、套针、抢针…… 我对自己说:“做人总不能一无是处吧,伯母和蒋妈妈费了心的教,好歹学会一样,不然她们多寒心。”
针线熟练之后,我给寇伯母绣过一方帕子,给蒋妈妈绣过钱袋,还给寇伯伯的扇坠上打了个络子。算不得好,但他们都笑眯眯的,说不错,继续努力。
因为他们的一路鼓励,蠢材的刺绣功底越来越好,寇伯母很满意。
后来等我手艺属实不错了,觉得不能厚此薄彼,给寇生的玉吊坠也打了一个络子,鼓起勇气递给他,结果被他嫌弃的一把打落在地上。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,丑死了。”
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送东西给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