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电话那头,苏晴沉默了。
“这不是胜利,阿屿。”终于,苏晴开口了,声音平滑如冰,听不出丝毫情绪,“这是清算。”
清算。
多精准的词。
顾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一股铁锈味的腥甜从喉底涌上来。他用舌尖死死抵住,不让那口心头血喷出来。
“你满意了?”他问,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血和碎肉的黏腻。
“我为什么要满意?”苏晴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澜,像被风吹皱的湖面,但那风是冷的,刮得人骨头疼,“我用了十年时间,才等到你亲口承认,你欠我的。而你,只用了三天,就毁了你最珍视的东西。顾屿,我们之间,从来没有赢家。”
她的声音顿了顿,带上一种近乎悲悯的腔调:“我只是没想到,林浅会这么决绝。我以为……她那样柔软的人,会哭,会闹,会给你解释的机会。看来,是我低估了她。”
低估了她?
不。
是你,是我,我们所有人都低-估-了-她。
顾屿眼中的血丝寸寸龟裂,蔓延成一张绝望的网。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,身体因为久坐而僵硬,踉跄了一下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“苏晴,”他喊她的名字,声音哑得像破旧的风箱,“你想要的,我已经给你了。从今以后,你我两清。你再敢动她一根头发,我保证,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。”
他的威胁空洞而无力,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,只能放几句无关痛痒的狠话。
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。
过了许久,苏晴轻轻笑了一声。那笑声很轻,却像淬了毒的羽毛,搔刮着顾屿的耳膜。
“两清?顾屿,你是不是忘了,这场游戏的规则,从一开始就是我定的。”
“你以为你把那份协议签了,把过去那点脏事告诉林浅,一切就结束了?”
“不,这只是开始。”
“你偷走我人生的那一天,就该想到,你永远还不清。”
“嘟——”
电话被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。
顾屿握着手机,手臂僵在半空中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。
开始。
这只是开始。
他慢慢地,一寸一寸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颤抖的手。这双手,曾经敲出过价值上亿的代码,曾经为林浅画过无数次眉,曾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许诺给她一个家。
现在,这双手沾满了谎言和背叛,亲手推开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……
公寓里死一般寂静。
顾屿像一个幽魂,在属于他和林浅的家里游荡。
客厅的沙发上,还放着她没看完的书,书页间夹着一片她随手捡来的银杏叶书签。茶几上,有她喝了一半的柠檬水,杯壁上还印着一个淡淡的口红印。
他走过去,指尖颤抖着,想要触碰那个唇印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。
他不敢。
他怕自己一碰,那个最后的,带着她体温的痕迹,就会彻底消失。
他走进他们的卧室。
衣帽间里,属于她的那一半,空了。
只剩下一些冰冷的衣架,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,她惯用的那款栀子花香薰的味道。那味道曾是他深夜回家时最安心的慰藉,此刻却像一把钝刀,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。
所有昂贵的,他买给她的东西,她一件都没带走。那些他以为能代表他爱意和能力的珠宝、名牌包,此刻像一堆闪着嘲讽光芒的垃圾,堆在角落里。
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,她不稀罕,她不想要。
她想要的,他从来没给过。
他一步步挪到洗手间,盥洗台上,她的牙刷、毛巾、护肤品,全都不见了。原本并排摆放的两个漱口杯,如今只剩他那个孤零零地立着,像一座墓碑。
镜子里,映出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。脸色灰败,眼窝深陷,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,头发凌乱得像一堆枯草。
这是谁?
这还是那个在商场上意气风发,无往不利的顾屿吗?
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一种陌生的,剧烈的自我厌恶感席卷而来。
就是这张脸,对着林浅撒了无数个谎。
就是这张嘴,说着爱她,却把最伤人的刀子插进了她的心里。
他抬手,狠狠一拳砸在镜子上。
“哗啦——”
镜面应声而碎,裂成无数道蛛网般的纹路,映出他一张张破碎扭曲的脸。鲜血顺着他的指关节流下来,滴在纯白的洗手台上,像一朵朵瞬间绽放又凋零的罪恶之花。
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发疯似的冲向画室。
那是林浅的地盘,是这个家里最温暖,最有生机的地方。
画室的门虚掩着,他推开门,心沉到了谷底。
画架上,还立着一幅未完成的画。画的是一片向日葵花田,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,温暖而热烈。可是在画的右下角,有一个小小的,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背影,正孤单地走向远方,仿佛要融入那片无尽的金色,又仿佛要被那片金色吞噬。
他记得,三天前,他走进画室时,那个女孩的身边,还有一个模糊的男性轮廓。林浅笑着说,她还没想好要把他画成什么样子。
现在,那个男性的轮廓,被她用一层厚厚的,绝望的灰色颜料,彻底覆盖了。
她把他从她的世界里,抹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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